飘移的快乐

车子设计出来本就为了前进、后退和转向，但到了长不大的男人手里，居然还要让它侧滑，即是所谓的“飘移”。什么是飘移？那是车子转向过多，后轮打滑甩尾，必须把驾驶盘反向转向才能让车子循原本路线移动。“飘移”这个词太恰当了，在车里的感觉就像车子在水上滑行。

想象一只狗在滑溜的大理石地板上追猫，猫突然右闪，狗前半身转弯了，后半身还跟不上，后脚打滑，那状态就像飘移。这时候猫逃得更远了，因为狗后腿打滑速度就减慢了。同理，飘移并非最高效的过弯方式。日本飘移之王土屋圭市也承认：“飘移并不是过弯最快的办法，却是最刺激的。”

他说的没错，不只观众看了刺激，车手自己也兴奋。我感受过那种快感，问题是：为什么我会喜欢飘移呢？它不只不是最快的方式，而且一旦出错车子失控打转，就更慢了。要知道飘移多没效率，看看车手有多忙乱就知道；正常过弯时不外乎煞车、转向、加速三个步骤，而飘移时还要做无数次方向盘调整。调整越多，过弯越慢。

后来我想明白了，喜欢飘移是因为男人老爱在危险边缘游走，感受驾驭危机的成就感——飘移和偷情差不多。车子不是用来侧滑的，正因如此我们偏要使唤这一吨多重的机器做出轨的事。后轮胎摩出滚滚白烟，嘶嘶吼叫：看我看我看我！这分明是男人在炫耀能力，如猩猩捶胸；我们好原始，都是会开车的猩猩。

你信不信，在漫长的耐力赛中车手是会觉得闷的？那一圈复一圈重复的动作，仿佛生活的缩影。车手会尽量避免飘移，因为它不只太慢，还会耗损轮胎；若有人禁不住甩尾自娱，精彩是精彩了，但尾随的车手就有机会超车，耍帅的人大概就要断送掉胜利的机会。

也有不比快只比帅的飘移比赛，那是另一回事。飘移很快乐，然而在正式赛事中，我们必须非常守纪律地，一圈复一圈地重复煞车、转弯、加速，就算沉闷也好，才能顺利追到终点。像人生那样，认清了终极目标以后，有些快乐是必须割舍的。

2024.01刊于车天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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