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失的马来西亚文

消失的马来西亚文

乌达雅山卡送我他的著作,封面副标明白写着:“可说是大马最惹人憎恶的作家”。我又怎能不问为什么?

也不确定乌达雅是怎么发现我的,他在国文、英文圈是成名作家,我在中文圈,因语言隔阂两个圈子素来欠缺交流。故此他必是刻意伸出触角才知道我,就好像我过去刻意打探才结交了英巫作家那样,也因为我那趟行走留下轨迹,才有人为他转介,要认识中文作家可找周若鹏。

他邀我参加他办的朗读会,像我当初邀英巫诗人参加我的朗读会一样;无他,就希望大家同在一空间里会开始交朋友,然后那些友情能在场外延续。地点在十五碑某家餐厅,时间是客少的下午,我当年的文学活动不也这样仰赖商家的善意,寄生于城市一隅。那天与会的主讲人阿迪亚娜我认识,是巫裔剧场者,另两位印裔讲者是老师,卡斯杜莉还特地从双溪大年远道而来。


尽管观众零星,约莫十个中学生和几个朋友,但乌达雅主持节目能量爆灯。店外车流很吵,麦克风声量微弱,然乌达雅精神抖擞,眼神和声音穿透闷热的下午,时而接话,时而游走拍照录影,那些素材他将上载群发,让讯息接触面更广。我知道那有多费劲,因为我也这般为理想蛮干过,为了促进跨族跨圈交流,能影响一人算一人。后来我从其他场合中听闻,好些人都是在乌达雅鼓励之下才开始写作的。

这场活动之后一周便是乌达雅主催的各族作家圆桌会议,我拉了华文作协的战友同行。讨论内容是老生常谈,印裔作家面对的问题和华裔一样,缺乏资金,书籍行销困难;政府冷待文学,语文出版局也不关注非巫文出版——咦,它何需关注非巫文领域呢?原来根据语文出版局法令,它必须辅助发展“国文以及其他语言”,但大家选择性忘了。谁不厌其烦地提醒,谁就特别惹人憎恶。

“因为我老爱讲真话。”那些逆耳的真言论让他在拘留所蹲了一晚,他说此后再也不论伊斯兰;真相原来也能有不同角度的诠释。又比如他坚持使用“文”而非“马来文”,不管语文出版局如何反对;马来学者认为马来文才具历史意义,“马来西亚文”是为了团结的政治目的而杜撰出来的。

70、80年代都用“马来西亚文”一词,语文出版局却在90年代改成马来文,时任教长是安华。后来2007年国会正式通过使用“马来西亚文”,但底下大家依旧无视这个决定。乌达雅直面那些大家选择性忽视的东西,坚持他热爱的语言是大马国族共同拥有的马来西亚文,很多人憎恶他也不是没理由的。

不过,我相信这并不是半数人爽约的理由。那个各族作家圆桌会议中没有马来作家,刚巧都有事没能赴约。我保证这纯粹只是巧合而已,完全不含任何隐喻。

2023.10刊于中国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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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若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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