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无梦

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变成蜘蛛侠，打倒邪魔，拯救万民。上了小学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了，那篇我的志愿你都写了什么？是画家、发明家，还是太空人？老师任由你发挥，父母任由你想象，都笑笑没说什么。

上了中学，开始有人提醒你关于钱的事。你本来想做的事大概知道是不可能的了，但你仍然有梦。医生不是你本来的方向，但你能救人性命；父母要你当律师，你可以伸张正义。我想当企业家，成为亿万富豪，过上好的生活之余也回馈社会。如果你幸运，你能抱着这样的梦想能跨入大学门槛；运气若不太好，大学会硬生生的把你推向完全不同的方向。

二十来岁时热血依旧沸腾，不管生活和命运把你放到什么岗位上，你仍矢志上爬，当上班族也要成为主管甚至老板。每天醒来能量满满，挫折难免有一些，但你总能持续前进。一直走到三十几，虽然还不算梦想成真，终于有了些成就，但不知怎的步伐好像越来越沉重。

其实也没谁刻意打击你、拖慢你，生活本来就是泥沼，泥沼中行走本就举步维艰。你曾相信前途有无限可能，自己有超卓的能力，力拔山兮。走着走着就到了人生中站，气力耗去了大半，抬头一看梦想却还在山巅。时不利兮，四十以后，你不太敢再去碰梦想这两个字。

地位你的确也算有了，奋斗二十几年，是公司高层也好，业界顶尖人物也罢，但其实你已无梦，你只是一只仓鼠在镀金的跑轮中持续运动。我见过一位会计公司老板，身家少说也有千万，他喜欢泥塑，能为了泥塑买下整栋独立式洋房专门收集和展示喜欢的作品，但也只能这样了，每日如常回到数字堆中，那属于他的仓鼠跑轮。他没有成为儿时梦想的艺术家，我没有成为蜘蛛侠，你没有成为画家、发明家、太空人。

人因梦想而伟大？那么无梦岂不渺小如蚁？于是我们编造一些目标，比如让孩子上大学、让业绩翻倍，但这些都不是梦了，充其量只是小小路标，好让自己不感觉迷失，在每段路上找到价值。

半生挫折，半生消磨，中年无梦，也不敢再有了。

2021.04刊于新生活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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