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场是宝
我给了这事件一个代号,叫B5,以后遇到陌生的表演环境时,只要提醒自己B5,就不害怕了。话说我曾满怀信心地到某地表演,有信心是因为内容经历多场试验打磨,几乎无懈可击了,笑声肯定炸场——但现实居然和预料完全相反,对一个脱口秀演员来说,没笑声的半小时有如半世纪啊!
明明是一样的笑话、一样的表情、一样的动作,遇到不同的观众、不同的地点、不同的时间,效果就变了吗?为什么?是出门前忘了查通书?我和团队做事后检讨,但喜剧表演这回事变数太多,很难科学地解释为什么已证明好笑的段子突然就不好笑了。这最诡异的一场我就叫它B5,地下室第五层,蛮接近地狱了。
经历了地狱,以后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?每当我要尝试表演新素材、面对不熟悉的观众群时,我会对自己说B5。反应再差也就像B5那样冷场而已,不会有人上台打我;再冷的场面我也撑过去了,不就尴尬个半小时,身上也没少了块肉。B5还有一重大的教训:就算冷场,问题未必出在我身上,实无须过分自责——同样的表演在其他场次是非常受欢迎的。
B5的出现也促使我回顾人生中的其他低谷,纯粹的悲剧当然要比没人笑的喜剧更糟糕,我标签它为B10,第十层。现在我遇到工作和生活上的难题,只要想想自己过去如何跨过B10,便能给自己加油。而且现在我明白了B10和B5一样,错未必全在我,必须学会原谅自己,愧疚的重担只会拖慢前进罢了。
最近有人问我,遇到逆境时会迷茫吗?经历过冷场和低谷后答案可鲜明了,在真正的逆境中没时间迷茫,还有空迷茫的大概就不算什么逆境。脱口秀中这段笑话没人笑,就只能继续更起劲地演下一段,同时什么技巧都试试,把气氛炒热;生活把我推入谷底,那么出路就只剩一条,方向只有一个,拼命往上爬而已。
那些挫折给我留下的伤疤,我曾以为是诅咒,其实都是祝福,那些教训都是让我受用无穷的宝藏。以前我会逃避过去的失败,现在我能坦诚地接受它的存在,承认并原谅自己的不完美。我把B5和B10当作自勉的勋章,也好提醒自己不要再搞出个B18。据说第十八层是永不翻身的,虽然我不信。
2023.10刊于新生活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