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良健仁

“人生路上，以后会有许多人愿意帮助你。”爸爸说，“但只有我，是没有私心的。”总是在多年以后才发现，爸爸的话常常是对的。多年的战友留下一堆苏州屎走人时，我又想起这段话。我很容易相信人，也许因为相信比怀疑容易，只有信任事情才能顺利进行，本来一些小节之出入我不计较，累积下来才乍然梦醒，他们从来都只顾自己。

活到这把年纪，如果还不明白“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”，那是白活了。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，总给自己理由和借口。我知道一个人，姑且名之“健仁”，中学时是高才生，毕业后动向不明。朋友收到他的电话称母亲病重，要借医药费，但朋友一早收到风这是骗局，健仁的好友早已借了他好几万，屡追不还，伯母也好端端的。后来健仁消失，下次出现时说岳父病重。他岳父我认识，好端端的，后来老岳父还得向受害人一一道歉，自己掏腰包还钱。后来还听说他经商欠债、开空头支票还敢发烂砸，被群殴。打得好。我在想健仁的好友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
另一个姑且名之“吴良”，本来开健身中心突然收档让会员血本无归，不是“大问题”，因为做生意风险难免。问题是我听说他如何挥霍，要承担风险的关键文件都由亲友签名，这就居心叵测。后来还能说服我两个生意上的朋友合作，两次皆失败收场，他一分钱没出，袋袋平安。吴良还对人说，他是受害者，让伙伴骗了，而我知道他们生意失败以后，我的朋友还得独力承担多少官司、罚款。我在想吴良的伙伴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
但是，我猜想在吴良心里，他是真心相信自己是受害者–啊朋友没有劝阻我挥霍、没有帮我看好财务、手下没有管理好公司。健仁也会有自己的理由–啊社会不公平、市道不好逼我出此下策、朋友借钱给我还要追真没义气。我们都有一堆理由，弃我而去的战友同时也背弃了许多人，他们都有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。

吴良不会以为自己无良，健仁从不觉得自己是贱人。人都有私心，只有亲人如父母，才可能对自己无私付出。可惜爸爸不在了，不然知道我有此感悟，必老怀欣慰。那我还继续相信人吗？相信的，但保留几分，因为我也知道人性，总要保护好自己，免失望受伤。我不能太过谴责旧战友，甚至无良健仁，因为很肯定的，对某些人来说，我也是吴良健仁。

2015.11.16 刊于中国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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