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多必蠢

和朋友谈起，政府不时会做些蠢事。倒不是针对本国政府，全世界都有可能发生。为什么呢？一般以为当权做事的都是笨蛋，不然就是因为贪污腐败，其实未必。我曾和某政府单位合作，接触了里头的干部，发现都是有识之士，不乏让我钦佩的能力超卓者。但这些厉害的人在一起工作，并没有变得更厉害。我想起大学心理学课中听来的理论：集体思维group think，最初研究集体思维的心理学家是欧文·珍妮斯。

当几个人在一起开会时，成员之间对和谐的需求会掩盖过理性考量，互相迁就、妥协，整体倾向做大家都能认同的决定，但这决定却未必是最恰当的，甚至可能愚蠢。在决策过程中，大家会逐渐坚信团队的决定必无懈可击，妖魔化所有对立的外来意见。学者认为美国珍珠港遇袭是集体思维的案例，当时已有情报说日军正在动员，但决策团队坚信日军没有胆量和能力攻击美国，凡和此信念相左的情报都不予理会。团队倾向笨决策，不一定是因为领袖独裁，也不一定因为寻求自保的工作文化。

集体思维的陷阱显然并不限于政府，任何团体都可能不慎陷入。比方说，一家财团以业务全球化为前提，要投资某外国汽车品牌。大家开会，总裁说新品牌可提升形象，副总裁说可使产品多元化，行销部说可开发外国市场，生产部说可以升产能。这时，会计部勇敢举手说：“可是，这家品牌已经连续亏损几十年了呀！”总裁本来认同需要考虑过去失败的因素，但副总裁说相信本财团起死回生的能力，其他人附和，持续捧高财团的能力、低估亏损的风险。为了减低内部摩擦，连会计部也改相信明天会更好。财团最后变成类似普腾。

集体思维最主要的征兆是团队觉得自己绝对正确，彻底排外。珍妮斯提出避免集体思维的办法，比如领袖不可优先发表意见、指定某些成员扮演批评的角色、必须考虑表对立看法、邀外来专家加入会议等等。在我们的生活中，必是某些团体中的成员，应该随时意识到集体思维的危险，就算自己不是领袖，也要设法防止大家做蠢事。

不是只有蠢人会做蠢事，一群聪明人聚在一起，有时会变得更蠢。

2017.07.17刊于中国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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