插件式学习 — 这世界等不及你读完一本书

我去年看的书很少，学的东西很多 — 演戏、编剧、网站、数码行销等等，回头看看，资讯量有点匪夷所思。虽有所获但感觉纷杂，然每日奔忙无暇自省，只隐隐觉得自己的学习模式随环境改变了，趁假期给自己理一理，究竟变成怎样了？以后能不能继续如此？

先说答案：不得不如此。

1.

“I know Kung Fu.”Matrix里的Neo对Morpheus说，Neo刚花了十小时把中国功夫知识从电脑下载进人脑。电影中还有一幕，Trinity和Neo正在逃生，遇到见到一架停泊着的直升机，Trinity打了一通电话，就下载了驾驶直升机的技能。

现实中的学习不可能这样，但现实中的紧迫性却未必比电影情节轻松多少。比如疫情肆虐、经济不景，眼前有一个能赚钱的工作项目，比如编剧吧，我能拒绝吗？写作能力我有，编剧经验我有，只差没写过连续剧；又比如顾客委托我建立游戏网站，能拒绝吗？基础技术能力我有，常识我有，只差没写过游戏程式。

换作以前，你可能因为没具备100%的技能而推却任务，现在你得接，接了就得在期限内交差。你所不懂的东西，也必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懂 — 我所谓的最短，不是一星期，一天也嫌太慢，最好在一小时内。

2.

最多人使用的内容管理系统是WordPress，全球三分之一的网站都在用。它最吸引用户的特点是插件功能，有至少五万种供选择。这些插件能增添WordPress原本没有的功能，需要开网店吗？安装这个插件；需要做电子报吗？安装那个插件，就看你当下需要什么。

这很像我最近工作的操作方式，在进行任务时不断遇到不熟悉的大小难题，当下就得快速学习，像下载插件装入脑袋，像Matrix中的Neo。我姑且称这样的学习方式为“插件式学习”。

所学的知识是碎片的、不完整的，认知是片面的，媒介是谷歌而来的网路博文、是Youtube的说明影片（通常也只看所需的一段）、是电子书的某个章节。有时甚至不求甚解，总之抄贴了这段代码系统就能操作了，这代码究竟怎么写当下无暇深究，我没想透彻地了解全面的知识，也没想掌握所有技能，我只要解决眼前的问题。

3.

大家难道不是一向来都是这样运作的吗？不懂，就学，很平常嘛！不平常的是对学习速度的要求。

20年前宽频刚开始推广，网速是384kbps，网上资料仍相当有限，世界还没发生巨大改变。15年前，谷歌、Youtube、Facebook诞生，一切在静悄悄地加速，越来越快。然而，我们的教育系统并没有改变，六年中学教育以后，选择某个主修再读三、四年大学，以为这样便拥有足够的技能投入社会。应该有哪些有识之士早已告诫学生、家长以及教育工作者吧？这些工业时代的期望已严重落伍。

有企图心的企业会希望员工是全能的，因为它的顾客要求它是全能的。如果以为一纸文凭象征着什么成就，能获得良好待遇，新鲜人难免会感受挫败，发现自己原有的学识根本应付不了瞬息万变的商业社会。不是说基础教育没用，那是非常有用的，可是不够，我们的教育系统有没有训练学生插件式学习的技能和态度？

插件式学习是态度多于技能，要保持开放的态度，不轻易向眼前不熟悉的难题认输，而是积极地寻找解决方案，乐于吸收本科以外的资讯，这样才可能在个人和事业上有成长空间。如果大学、学院已有机制这样训练学生，那很好；如果没有，必须尽早想想办法：是否加强实习？是否强制学生做本科以外的研究？

4.

插件式学习的一大问题是知识零碎。这种学习方法不是什么崭新的发现，大家都在这么做，但似乎没有人正视过它的毛病，也没有补救办法，我唯有自己设计。

且把大脑想象成一个有很多小洞的大盘子，大块的学问能装得住，但零碎的东西很容易就漏掉。为了解决眼前问题即时学会一件事，比如抄贴了一段代码吧，当下是看懂了，但没机会复习、没空间沉淀，很快就会忘记，最终没真正学会什么，只不过解决问题而已。

基础教育重要是因为大块的学问有粘性，如果新学的知识是和本科相关的，就算零碎也能和原有学问在脑里产生链接，也就不会轻易忘记。而且，根基打好了，至少能知道到哪方面去寻找资讯。我二十年前学电脑科学，如今大多数知识都过时了，但逻辑思考的能力根深蒂固，还是能用于分析问题寻找方案。

插件式学习最大的挑战在于如何把知识消化成营养，而不是穿过肠胃就排泄掉的即食面。这有赖于个人自觉，自发地把新学的内容记录、整理，然后在有空档时寻找完整资料重头学一遍。比方说我为了应付表演学会用吉他弹一首歌，如果我认为音乐的技能对我有帮助，之后我应该把乐理好好学起来。知道了乐理，未来再学作曲又事半功倍。越学越多，就能越学越快。

5.

我们一直在推动读书，书是用来学习完整知识的，这无疑是丰富自己的重要方法，同时锻炼阅读能力，不管学什么，阅读文字往往比上课、看影片更有效率。我完全不排斥书本以外的学习方法，我吃饭时看MasterClass、开车时听有声书或podcast，无时无刻都在吸收新资讯，这些都是小块小块的插件，不知何时会派上用场。

读书很好，但并不是绝对的学习方法，很多时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，因为太慢，有许多问题你必须在下一个小时就解决掉。

这世界已等不及我读完一本书了。

2021.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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