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怕，就能赢吗？”

电话那头吴柳莹问：“我多带一个男生，可以吗？”立刻挑起我的八卦神经，但瞬间又平缓回来，原来陪同赴约的是她的“小”搭档陈堂杰。

说小不小，陈堂杰高大、白净，比吴柳莹高半个头，但坐在师姐旁还是略显腼腆。陈堂杰出席也好，我本来约吴柳莹谈谈她最近在印度的国际系列羽球赛，想知道那些酸民的风言风语可有影响心情，他俩赢了冠军，酸民却说在小型赛事夺冠有什么了不起，陈堂杰或许能从另一角度来看两人合作，他果然引出我预想不到的故事，比赛变成不是重点。

“第一次见吴柳莹的印象是，她很XX。”XX是傲慢的意思，原文请读者自己揣测。吴柳莹并不冷酷，但她的自信太饱满，以致举止言谈间不经意流露锐气。陈堂杰本属俱乐部，国家队教练看到他的潜质，游说他加入国家队。从熟悉的环境跳出来，陈堂杰难免犹豫，身边朋友的话更让他懊恼：配吴柳莹会有好发展吗？那个一再受伤的球员？但如此配对势在必行，陈堂杰没有回头。

换新人搭档，吴柳莹也是七上八下的。和陈炳顺合作多年，已达心有灵犀的境界，赛场上配合彼此几乎都不必言语，搭档犯错时骂人只需一个眼神。和陈堂杰合作很不一样，都非要用说的，说了也不是立刻凑效，尤其因为陈堂杰未经过国家队训练，基础不够扎实，连跨步、垫步等步法都有问题。加上他经验不足，平常双人训练，球来球往一般上能打上二十拍，但和陈堂杰初时只能来回五、六拍，两人节奏十分悬殊。说起这段“往事”，当时急躁的心情仿佛又浮现在吴柳莹脸上。

“堂杰的体质很强，是有潜质的可造之才。”吴柳莹说。陈堂杰忆述当自己踌躇是否加入国家队之际，没料到吴柳莹居然撰长文来讯，劝说他加入。要在羽球有更好的发展，加入羽总是唯一办法，无论是否认同羽总的某些做法。吴柳莹看过同侪错失良机，实在不愿陈堂杰也错过。陈堂杰加入时，教练都在忙着为其他选手准备比赛，无法深入训练他。而吴柳莹这师姐投入在教导、锻炼陈堂杰的心力，超乎陈堂杰预期。一来因为吴柳莹惜才，二来因为必须把搭档提升到接近自己的水平，才有胜算。

“我本来不清楚吴柳莹为人，但在那三个月里，她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给了我。”因为吴柳莹有旧伤新患，除了平常训练还要比别人多做复建。两人对练完毕，吴柳莹不进复建室，却在场边做复建，以便盯着陈堂杰继续训练，她笑说这像是“陪少爷练球”。很多时候，陈堂杰的错误，经验老到的吴柳莹一眼就看出来了，但她不直接指正，先问问题：你为什么要这样打？她要知道陈堂杰的想法，再刺激他思考，从根本纠正，而非机械式的盲从。让她欣慰的是陈堂杰很肯拼，逐渐把她教的招数都注入骨子里，开始能不假思索就发挥出来，进步明显。我问陈堂杰，吴柳莹这般要求，难道不觉得苛刻吗？两人从来没有吵过架吗？他说：“她看得起我，才要求我！”

可是，陈堂杰还有一个弱点，始终无法及时改善。在印度，还未正式比赛，吴柳莹已能看出陈堂杰不在状况，问他什么事，他说紧张，怯场了。球员的气势很重要，否则对手必会嗅到不妥，然后紧攻弱势者，十分不利。能教的，之前都教了，心态只能靠陈堂杰自己，吴柳莹只能丢给他一句话：“怕，就会赢吗？”引导陈堂杰把心思都放在战术，忘记害怕。那场比赛，换来了陈堂杰人生第一座成人赛冠军奖杯。下一次还会怯场吗？他笑答：“那要下一场才知道。”

问陈堂杰这些日子从吴柳莹身上学到什么，他说实在太多，比较特别的是省力、借力的打法。吴柳莹受过伤，会特别关注自己的动作，务求以最少的力气达到最大效果。这次比赛其实是她大赛前的调适准备，训练时容易将就伤势，赛场拼杀时才知道自己恢复到哪里。陈堂杰老觉得三个月太短，很希望能向她多学一些，他说：“柳莹连对我这竞争对手也毫不保留的教导。”我一时不明白，陈堂杰不是搭档吗？“以后如果我们拆伙，在场上就是对手了。”

而吴柳莹最大的收获，是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，控制情绪。“我觉得，我的耐性更好了！”她自言从未对陈堂杰发过脾气，也没有把压力加诸搭档身上，比赛输赢不是重点，重点是学习、成长过程。至于外头无的放矢的评论，两位球员都不去理会，专心打球就好。知道这些都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，我也宽心，不必多问什么，毕竟那些酸民在他们生命中连一个路人都不算。

陈堂杰兴奋地说，和吴柳莹配对打球打得最痛快的一次，居然是在印度比赛结束回国后的内部训练。不知怎的，节奏都合拍了，两人场上灵活飞跃，再没有不顺心的感觉。吴柳莹只在一旁神秘的浅笑。

2018.02刊于星洲

喜欢吗？请帮忙分享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