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先吃饱了没？

今年清明很不一样，因新冠疫情管制行动，扫墓的人数、年龄、时间都受限。妈妈年过七旬，首次不允同行，几个后辈必须努力地回忆往年做过的仪式。先拜大伯公、后土，几支蜡烛几支香，勉强还算合格。献上祭品后片刻，要“掷圣杯”问祖先吃饱了没，这时就碰到困难了。堂姐问：“你们谁有硬币？”

原来我们习惯说的“掷圣杯”，正确来说应该是“掷筊”、“掷杯”。那两支新月型的器具叫做“筊杯”，这也是我写文章时查证才知道的。所谓“圣杯”或“圣筊”，那只是投掷的其中一种结果，一正一反，一阳一阴，表示神明或祖先应允。两个阳面是“笑杯”，意思是状况不明；两个阴面是“阴杯”、“怒杯”，表示生气，所问之事不宜进行。

谁家还有这样的筊杯呢？不多见了，于是大家掷筊时都用硬币代替。而如今电子付账盛行，我们不是用信用卡就是用手机扫描四维码，此刻几个“年轻人”翻裤袋、挖钱包，只找到一个五毛钱。这下子该怎么和祖先沟通？

我说，掷信用卡吧，这我们有好多张。大家对我露出“你离经叛道”的表情。我辩说：掷筊本来也不用硬币呀！既然为求方便能用硬币，那不得已时何不抛信用卡？大家都十分犹豫，我承认掷信用卡的确看起来很滑稽，那么同一枚硬币投掷两次行不行？又好像从来没人这么做过，仪式换掉了不知还灵不灵？

我们总想和未知对话。到底第一个发明掷筊的人是谁呢？离手的筊杯会如何着地，结果是未知的，我们以为这样的未知，便能告知另一未知世界的端倪吗？除非神明现身亲自说明吧，否则那第一个人又怎知道筊杯的结果有何意思？星相、算命、风水、占卜、塔罗、水晶球，哪一样不是人创造出来的？这么说，我临时创作一个新的仪式，似乎也不为过。

不过，最后我们决定不掷信用卡也不掷硬币，因为时限快到了，万一祖先说还没吃饱，谁也走不了。相信祖先也不想我们每人罚款一万，今年暂且变通一下吧！希望明年世界恢复正常，不管是这个世界，还是那个世界。

2021.05刊于南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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