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金散尽还复来

我对富人有个这样的定义：不管你银行里有多少钱，订机票时如果你不舍得买头等舱，你就不算富人。

会有这样的想法，源自一位车友老黎，传闻是首富之子，自己也事业有成。有一次我们出国赛车，我在廉价航空飞机中挤了不知几小时后到达斯里兰卡。下机后见到老黎问他旅途如何，他却说非常舒适。他见我讶异的神情，便解释说他从来只坐头等舱。

重点是，他完全不是在炫耀，说得那么理所当然。他温文和善，没有排场架子。回国后我约他在小吃店叙旧，他T恤短裤就来了，不像那些需要司机保镖24小时围绕的富商巨贾。我们一同在车厂修车，我想自拍留念，他便做了个趣怪的鬼脸。这样富而不骄，很让我钦佩。他后来说头等舱还不够方便，刚买了自己的飞机，还是说得那么理所当然。

身边不乏开大车、住大屋的人，其实都还在还贷款。每月付清固定开销后，余钱还是有的，还舍得用来买一些有形的奢侈品如名表、手机等等，毕竟实体的东西看得着摸得着，以后说不定还能卖掉。但若要买无形的服务，那可是一次性不能留存的，就得再三思量了，飞头等舱就是这类服务的终极例子。无论飞去哪里，行程通常不会超过24小时。坐头等舱，也就只是坐而已，最多位子大一点，吃喝好一点，空姐记得你的名字。为了一程的舒适而烧掉上万马币，绝对可考验你是否真有“千金散尽还复来”的能耐。

敢不敢花，不取决于你有多少钱财，而在于你认为自己还能赚多少。且让你抱着一百万现金吧，你飞一次头等舱，就只剩99次。如果这一百万放在定期存款赚利息，那么一年能飞三次而无伤本金。就算投资得法，回酬率能让你每年飞十次，你还是在斤斤计较。反观像老黎这样的企业家，深知自己赚钱的能力超卓，那就怎么花也不怕。他像电影Matrix里的Neo，看透了资本主义社会操作的脉络，经营企业得心应手，财源滚滚。

所以，有钱人未必觉得自己很富，总时刻担忧财富会流失。他们用名牌装饰自己，买玩具娱乐自己，或多或少都因为欠缺安全感，想及时行乐。你叫这样的有钱人捐点钱做慈善，他顾左右而言他，也很难怪，其实都自顾不暇了。而能人如老黎能富得自在，因为深信“千金散尽还复来”。他相信的是自己，而不是金钱。

很讽刺的，说“千金散尽还复来”的是个诗人，后来没有发达，得罪人被炒鱿鱼，传说喝醉酒掉进湖里死掉。我从来没有坐过头等舱，大概以后也不会。

2017.04.24刊于中国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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