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色十五年
若说近十年来曾有一件事最能团结全民,就只能是这件事。我们自发的披上相同的颜色,从四面八方,走上一样的街头,呼喊撼天的口号,高唱共同的国歌。在催泪弹的烟幕中,我们朝着相同方向,看不清彼此肤色。
上周出席净选盟十五周年纪念活动,地点在八大灵表演艺术中心,环境优美,冷气舒适,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,仿佛Bersih应该是街头的,不该有舞台灯光投影屏幕,应该站在烈日下的皮卡车上用传声筒呐喊。
这无疑是我对净选盟偏差的刻板印象,但很难怪我,不是吗?因为最早接触净选盟,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时候,就是在街头。对我国很多人来说,上街示威也许是这辈子最勇敢、最疯狂的事了。若对社会运动仅限于这样的想象,随之而来的失望就在所难免:
我都吃催泪弹了,怎么贪官还在法外逍遥?我这么勇敢了,怎么我投选的政府被换掉?净选盟有什么用?人民运动有什么用?
首先我们得认清一件事,改变并不在街头发生,示威表达民意,是起点,是催化剂,是燎原最早的那点星火,而根本的改变必须在体制内、在国会中发生。制度不修,则一切照旧,就有人可继续利用漏洞。要促使制度改变,不能单靠情绪爆灯的街头示威,还得有人和当权者礼貌且理智地商讨游说。
改变,很难一步登天,通常是一小步一小步的,用像不褪色墨汁这样的小胜利逐一逐一加起来。就算改变还没发生,至少提升了人民意识。人民就是所有公民运动的后盾。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挺身而出汇成黄海,让政治人物看到人民的在乎,又何来谈判的筹码?
所以我们不必灰心,这一切并非白费。西門·奈克在著作《无限游戏》中说游戏分为有限无限两类。所谓有限游戏,其玩家分明、规则分明,在限时内可分胜负,比如下棋;而无限游戏则相反,玩家可增可减,规则随时改变,也没有绝对的终点。
若我们把政治当作有限游戏,玩家只有二分的正邪,把推翻旧政权当作胜利,那么我们注定要失望的,因为这政治其实是无限游戏,玩家不是固定的两派,而是多变的组合;选举定期进行,游戏没有终点。我们要做到的不是打败谁,而是越变越好。就算向前三步倒退两步,终究还是前进了一步。
拿督安比嘉在演说中预测下一场集会似乎在所难免,若非疫情所限,早就发生了。如果真的发生,如果净选盟的诉求符合让国家进步的目标,那么,我们街头再见。
2021.11刊于中国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