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失手
在我定义里头的男人中年危机有点不太一样,不是因为变老变胖而自我怀疑,这些变化虽不可逆转,但至少还能靠努力减缓,且看《拆弹专家2》中的刘德华,看他的身材、体能、身手,谁会想到他已近花甲?许多比他年轻二十岁的人都自叹不如呢!身体尚算在掌握之中,真正难掌控的是心志。
我老觉得人生最大的挫折多在中年发生。怎么说呢?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,跌倒了爬起来拍拍尘土便昂首阔步,未来有无限可能,故无所谓最大 挫折;老年时没什么劲力了,没干什么也就无所谓成败。恰恰在中年这个时候最是危机四伏,遇到巨浪最可能失手翻船,一蹶不振。
人到中年有两宗罪,一是妄图安逸,二是自以为是。你以为半生耕耘,后面应可享乐了,这是世界欠你的,付出了那么多就该有相应的收获。然而这世界从来就不公平,且变化随机。假设你花了20年练习某种手艺,后来有人发明了取代手工的机器,你突然就被毫不留情地淘汰了。若妄想安稳,会在脑里制造安稳的假象,看不到正在发生的威胁。造成这种盲点的另一原因,就是自以为是。
到了这个人生阶段或多或少有了些成就,而助你达到这些成的,是前半生学习的技能和累积的经验。经验是工具也是枷锁,世界会变,那些自以为宝贵的经验也许已不合时宜,若执意一再套用,就像用锤子解决螺丝的问题。没有及时发现钉子已经变成螺丝了,一味用蛮力乱敲乱撬,失手受伤是迟早的事。
中年失手,最为尴尬难堪。身边的人见证过你攀上高峰,你本来很骄傲,这下子忽然滑落谷底,面子要搁在哪里呢?如果这一重心理障碍跨不过去,再加上以为前路岁月无多,变得自怨自艾、自暴自弃,恐怕就难以翻身了。那么该怎样做才不中年失手呢?我作为一个曾经失手的中年,没资格说教,只能讲讲个人经验。
我多希望人生可以重来,我会千方百计避免犯上那两宗罪,始终自强不息,勤学不怠。但人生如何能重来呢?也许该思考的是失手之后怎么办。亡羊补牢罢了。如果像刘德华那样有纪律地生活,前路还长着,不认输就还没输,站起来拍拍尘土继续向前走就好。只要能把四十岁当二十岁来活,失败就没什么可怕,就无所谓什么中年危机。
2021.03刊于新生活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