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马来西亚乎?
马来西亚日的第一分钟,不知从何处天空传来巨大烟火声,国庆日刚过,我国是少有庆祝两个和建国相关节日的国家。这天其他人放假,我闲不下来,安排了两场诗歌朗诵表演,还在临时抱佛脚。
两场都是三十以下的年轻诗人办的,一场是乔治市文学节的活动A Nation in Verse,另一场是诗人自办Malam Sayu Berpuisi,主要是表演英语诗歌,但欢迎其他语言,尤其在马来西亚日主办方更鼓励我用华语表演,以彰显我国是各族文化的大熔炉。但我自不可能这么做,因为观众懂中文者必占少数,若坚持只用华语,能怎么传达我的讯息?“画公仔画出肠”地说,有时候华社无论如何激烈地讨论某些课题,这些声音传到另一边时,对方只接收到模糊的阴阳上去。于是,我把中文选诗都翻译成英文。
即是马来西亚日,主办方要求的主题是“新马来西亚”,希望满满的样子,但对我来说有点为难。我们有三千万人口,你把百余人从国会左边搬到右边,另百余人从右搬左,就是所谓的“新马来西亚”了吗?一艘六十年的残破大船,岂是一年半载就能把破洞修补好的?但主办方这么要求,我也只好尽可能找出一首比较乐观的诗。不料,我竟然变成唯一表达乐观的家伙。
其他表演者大多年轻,华巫印裔都有,诗作中提出对国家的疑问。比如印裔歌者布莱恩歌美士、诗人迪纳夏都不约而同表达印裔遭边缘化和误解的现象;马来女诗人莉莉控诉女同性恋者遭鞭打,包着头巾的娜娜竟敢公开置疑歧视女性的教义,甚至还朗诵了充满性爱隐喻的作品!(不过新诗可有多种诠释,我可能诠释错误,不想这么说给她们惹麻烦。)看到这些年轻人思想如此开阔,也许我们的三千万人也正在逐渐改变,我反而不那么消极了,很投入地表演我那乐观的作品。
表演后和一些观众交流,我谈起由悲观转乐观的感受,一位中年人说我开心得太早:你看,这些马来年轻人是用什么语言写诗的?是英文,而且掌握得非常好。这些都是社会的精英层,属极少数。如果你去看英、巫主流媒体网上普罗大众的留言,就会看到真相,大多人绝不是这么想的 — 马来人就是主人,LBGT如同邪魔。顿时,我又觉泄气。
可是,临别时,莉莉、娜娜特意过来给我鼓励,我再次看到她们灿烂笑容中丰盛的生命力。是啊,精英是少数,但我相信他们的感染力会像涟漪般散播开去。新马来西亚,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但这是个开始,便是希望了。
2018.09.18刊于中国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