追风而去的回响
我中学时就见过何乃健,在《诗的约会》文学创作生活营,他是讲师。营友吴吉娴朗诵诗歌太投入,泪若雨下。过后何乃健拍拍她的肩,指指她手中的书说:”我最欣赏性情中人,这诗集送你了!”说罢潇洒的走开。
吴吉娴擦去眼角的泪水,有点困惑的对我说:“可是,我刚才已经付钱了啊!”然后几个朋友笑作一团。这件事何乃健要在二十多年后才知道,在他新书《百颗芥子》发布会的舞台上,我把这件趣事告诉来宾。当时他正和癌症搏斗,诗是病中感悟。
99年动地吟,周金亮为何乃健的<海棠>谱曲,二十余场唱下来,我居然到今天还能背诵。何乃健虽居北马,但常来吉隆坡,见面比较频繁是08年动地吟一同演出期间。他偶尔读到我发表的诗,不吝称赞鼓励,我既高兴又汗颜,因为曾读过他的少作,发觉自己四十岁的作品也不比他二十岁之作。但除此话题有限,毕竟他是长辈,总有些隔阂。我们几个年轻人在幕后交头接耳,戏论何乃健如何能在十场演出说一样的开场白,像录音似的一字不差。可在他面前,大家很自然的毕恭毕敬,因为他随时都谈吐温文,我们真的放肆不起来。
后来听说他癌症治愈,大家都为他高兴。他似乎更常来隆市,到出版社处理新书事宜。他说患病以来他工作更勤,一口气出版四本书 — 他在和死神赛跑。某日作协开会,他私下告诉我说癌细胞扩散,就这样毫无道理的,明明切除肿瘤后全身扫描报告显示癌细胞彻底清除,不久后再跟进便已扩散全身。他不再相信西方医学,凭己力维持健康。当时他精神抖擞,体重增加。他说已不执着于生死,听其自然,努力生活。当时我听得异常投入,他不知道我也正陷入癌症疑云,惶惶不安,他的达观却让我有所领悟。
待验明我健康无事后,一段时日不见何乃健。我原想十月尾台北动地吟他将随团表演,到时再联络无妨,不久却听同事说他身体不适。我巧遇研发光动疗法的同学,正寻思如何帮助何乃健,而忙马六甲动地吟拖延数日后,便接到他病危的消息。本想北上探访,又听说他想静养,过两天,他就走了。我反复轻哼他的<回响>,数番泪涌。这首诗我选用于马华文学节捷运诗计划,将在轻快铁内展示,他看过设计了,我原希望他在隆市奔波之时抬头一看,读到自己的诗。
台北主办单位获悉何乃健逝世,问动地吟演出名单是否更改。我说不,我们要带何乃健过去,再好好演一场。
2014.09.14 刊于星洲日报
注:本文题目变化自何乃健诗句“追风而来的回响” (<回响>)